□尚一网记者 李龙

    3月4日上午10时，沅江牛鼻滩水域，09033号海巡艇驾驶舱发出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常德市交通运输综合行政执法支队地方海事大队执法人员夏美清用高频电台大声呼叫前方船舶，要求其立即离开非法占用的主航道。由于没有得到回复，夏美清心急如焚，他要求船长王益元加速行驶然后慢慢靠近该船舶。接舷后，夏美清双手一撑，跳上2米多高的空载砂船，急匆匆地向驾驶舱走去。

    10分钟后，记者在海巡艇上看到，三艘空载船舶驶离主航道，留出了宽阔的水面。此时，一支船队出现在远方的水雾中，牵引船鸿港拖1号和2号，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为长40米、宽16米的大型船坞提供动力，缓缓向前行驶。

    船坞上装载的，是常德达门船舶有限公司生产的30米长全回转拖轮，价值5000多万元。船队从常德港出发由沅江入洞庭湖，下船坞后，大拖轮进入长江，入海后驶入海参崴交付俄罗斯。

    船队安全驶出“采区”，夏美清重新回到海巡艇，王益元加大油门超越船队，继续打头阵。放下望远镜，看着船载雷达波干净的信号，驾驶舱内的夏美清舒了一口气，他对记者说：“我们护航的，就跟古代的镖师一样，必须小心谨慎，货物特别贵重，在水上不能出事，因为一出事就是大事，所以哪怕是一点小小的磕碰，都是不能容忍的。”

    两天前，记者在德山大桥附近的常德达门船舶有限公司看到一片繁忙景象。拖车缓缓移动将巨大的船体转运到下一个工序，钢铁隔舱中火花四溅，头戴面具的工人蜷缩着身体，进行精细的焊接作业。西可·珀茨玛热情洋溢地迎上来，这位眼眶深邃、鼻梁高耸的荷兰人，长相酷似荷兰足球明星罗本。

    西可·珀茨玛担任常德达门船舶有限公司总经理已有5年，他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句中文就是“谢谢”。“前两年因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我们生产放缓，市场上积压了一部分需求。农历正月初八，企业全员复工，准备交付俄罗斯的5艘拖轮已送走2艘，运输计划十分紧凑。”西可·珀茨玛操着一口浓郁的荷兰式英语对记者说，常德达门船舶有限公司生产的拖轮、高速艇、挖泥船主要销往欧洲、非洲，目前已达到最大产能。

    达门船舶的中型、大型全回转拖轮吃水很深，在浅水区必须使用浮船坞来运输。在沅江水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障碍，如果没有政府部门的护航支持，船只很难保持良好的状态到达南京或者上海。

    3月4日的护航，是今年第3次。

    “从常德港到岳阳港，整个护航航程245公里左右，有两个采区，五个桥区和一个险滩区，都是危险航段。”3月4日上午9时，船队首先来到新兴咀水域，横跨沅江的大桥即将合龙，该区域通航环境复杂，施工船舶较多，夏美清提前打开船载扩音器要求施工单位停止作业，船队得以顺利通过。

    3月4日上午10时，牛鼻滩水域，进出汉寿砂石采区的重载船舶往来穿梭，等档的空船在江面一字排开，占用航道停泊，形成了很多视觉盲区。夏美清用无线电不停喊话，甚至直接跳上空载砂船要求驾驶员将船驶离主航道。

    3月4日下午3时，船队来到虾子沟，航道突然变窄，夏美清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对记者说，该航段属于人工开挖河道，弯道多，船舶相向而行时，必须提前约定好通过方式。

    3月5日下午2时，船队来到茶盘洲险滩，平静的水面让记者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但王益元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说，现在水位还不低，看不到险情。如果是冬季，该航段水浅，落差很大，有一个陡坎，通过时，船员都不敢站在船舱内，怕翻船后被困。即使现在看不到陡坎，通过茶盘洲时，夏美清也要进行封航处理，待船队顺利通过后才能解除临时封航。

    第一次下锚休息是在3月4日下午5时。

    老白沙渡口水面宽阔，两艘拖轮、一艘执法艇、一艘船坞，用绳索牢牢固定在一起。09033号海巡艇没有熄火，柴油机持续运转为各船供电。收拾好拍摄装备，记者猫着腰踮脚跨越船舷，鸿港拖1号船舱内十分热闹，众人围坐在长桌旁讲述各自的码头往事。三个钵，搭配四五盘炒菜，安凯物流船务有限责任公司船管部长雷文峰把大白菜全部倒入钵中，电磁炉火力调到最大，船舱玻璃随即结出一层白雾。“我们安凯公司的船长，大部分是以前老湘航的员工，驾驶等级属于一类资质，没有谁能比他们更有经验，更熟悉沅江航线。但就算这个样子，谁也没有百分百把握可以不要护航，就能拖着这么大个船坞走出沅江。”雷文峰说，与达门船厂已经合作20多年，每次能顺利的完成合同离不开主管部门的支持，企业也因此能创造更多的利益。

    夜幕降临，老白沙渡口十分平静，夜晚没有船只航行，09033号海巡艇驾驶舱，王益元借助灯光在内河船舶航行日志上记录了船舶下锚的时间和地点。轮机长丁德胜检查完柴油机后走进船舱，在一个不足2平方米房间内的硬木板上铺开棉被打算睡觉。夏美清饿得很快，背靠沙发，手机放在腿上，播放着有声小说，嘴巴里干嚼一块方便面。“以前没有雷达、测深仪这些设备，水底看不见摸不着，充满未知，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对于我来说，只要有时间，能吃就多吃点。”热爱文学的夏美清说，在开阔的江面上，船很小，人是孤独且无助的，吃东西能缓解这种感觉。

    “船上不能洗澡，床也没有，船员都是打地铺或者睡沙发。”夏美清打开一个红色编织袋，取出一套军绿色的被子铺在沙发上。“今天就睡这里，委屈你了。”“哪里哪里，有沙发睡也挺好的。”客气之后，记者把凳子并排挨着沙发，靠背朝外，以此增加宽度防止梦中摔落。小抱枕随体型弯曲凹陷，塞在扶手的直角缝隙中，头勉强伸直，躺着能感受到船身随波浪起伏而轻微摇晃，竟然有种舒服的感觉。伴随着夏美清循环播放的有声小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3月5日上午7时，记者在柴油机的轰鸣声中醒来，船队继续行驶开往岳阳，经过赤山大桥、黄茅洲、泗湖山、漉湖最后抵达鲢鱼口下锚过夜。“洞庭湖水面开阔，不需要护航。”3月6日清晨，晨曦照亮水面，岸边纵列的巨大风力发电机缓缓转动，夏美清站在船舷上和安凯公司船员挥手作别，09033号海巡艇起锚返航。大拖轮将在次日驶出船坞，进入长江，一路向东进入大海，再北上交付俄罗斯。

    2002年达门造船集团整体收购常德船舶厂。作为常德最早的外资企业，常德达门船舶有限公司从2004年第一批船舶出厂至今，常德海事执法部门为其护航85次，没有发生一起重大事故。护航18年，常德海事执法人员开心地见证了达门船舶在常德的成长：营业收入从2004年的5900万元增长到现在的1.75亿元，在世界特定船舶市场中占有了一席之地。